夹带私货的屑

成都道长×重庆妖精
 （攻仅指互动中比较主动的一方）
 （四）狐惑

“说起这重庆府城乃千年巴国故地，城据危岩，鹰瞵鹗视，翼揽两江，控卫巴蜀，金城汤池，江山壮丽，从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杰战斗于此！且说这南宋末年，有一位余姓将军奉天承运，镇守此处……”

重庆府中心有一池塘，池上有桥名为会仙桥，周遭一带便由此得名，是府城商业最繁华之地。道长到重庆正值休沐之日，傍晚会仙桥茶馆评书开讲，一时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道长在人群中挤挤挨挨不断“借过”，惹出好一阵骚动和抱怨，好在他皮厚能言，好说歹说，总算让他挤到了最前面。

最前面是成套的八仙桌椅，上面摆满酒菜点心，显见得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们的位置，眼下基本座满，唯有正中一人周围空了一片出来。那人一身血红色锦袍，头戴斗笠，笠边垂纱，使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道长慢慢走到他边上，只见灯火辉煌，将他那清晰锋利的侧影投映在斗笠四周的白纱上。

道长心道杀气真重，面上却是一派无知无觉，甫一坐下他便开始磕起瓜子并骚扰对方：“小兄弟，这说书的刚才讲了些啥？”

那人的声音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他毫无感情道：“南宋时这里有个姓余的将军，好大言，喜功名，年少从军，年过三十却一事无成。”

道长接口道：“我猜这余将军一定长得挺俊。”

那人道：“何以见得？”

道长莞尔笑道：“似他这般的性情和功业，若非俊得让姑娘们哭爹喊娘，定是当不了说书人的主角。”又心下暗想：这些年被你割了头的人有男有女、有青年有少年，但一言以蔽之都挺俊，想必你生前也生了个俊美头颅，找替代品方才这般不肯委屈。

那人哼了一声，听不出他赞同与否。道长只得闭上嘴听人说书，但听了一阵子，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又开始蠢蠢欲动，便东拉西扯些闲话去撩拨那人。

“……小兄弟是重庆人罢？我听你口音和城中人略有出入，不知小兄弟是哪个县的人氏？江津县？南川县？……”

“小兄弟年方几何？我猜你最多廿二，不能再多了。贫道自幼出家，修得一门绝佳的看人之术，我看小兄弟年纪虽轻却气势不凡有玉山巍峨之态，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小兄弟家有几口，有无兄弟姐妹？我家有一妹年方二八，自幼读书识字，精于纺绩女红，性情温柔和顺，容貌清丽无双……”

道长喋喋不休说着，那人却不再开口，只偶尔点一点头。等道长说媒说到连定礼嫁妆都已经被他单方面谈妥了，他才终于发现情势有些异常。

灯火通明的茶馆、涌动叫好的人群、眉飞色舞的说书人，这一切画面正如墨汁入水般四散而飞，高大宏伟的塑像屋梁从一片变幻扭动的波纹中渐渐浮现出来，道长飞身而起，飞到半路却被一个火红色毛绒绒的物事迎面击中，把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

道长在地上扭了几扭，终于从厚厚的狐狸尾巴中挣出头来：“小兄弟你这尾巴真是厚实紧密的好毛皮，缠得哥哥死紧，热啊。”

那人蹲在道长面前，用冰凉的手指撮起他的脸颊捏了捏：“心静自然凉。”他道。

他垂下的面纱拂过道长的脸，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少年面容。道长怔怔瞧着他的眉眼道：“心动缘生，不由我主。”

他嘴上一字一句说得一派情深义重，又拼命眨巴着眼，指望少年心软，那少年盯着他半晌，忽然笑道：“老骗子，要不是老子看上了你的头，你这张骗人的贱嘴早就被我撕烂了。”

他把斗笠连着头一起摘下来放到道长头边，让那张脂粉画就的美少年脸和道长面面相觑，红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道：我也没得法，这些头颅皮肤都太黑了，换上去头和脖子就是两个色，你这成都人脸虽长得不够英俊，好在皮肤倒是生得白净又厚实，我取来安上想必不会有色差也不易腐坏，不知道长能否将这大好头颅换给在下一用？"

道长语重心长：“小兄弟啊，我可比不得你十天半月就抛头换面的，哥哥的头颅只有这一颗，你借去了哥哥日后吃饭就不香了，那可如何是好？”

少年蓦地变脸：“我管你吃饭香不香，老子走遍四川千挑万选才看中你的好头颅，你就务必借我！”

道长瞠目结舌，似乎被少年的蛮不讲理惊呆了，良久才道：“你这小鬼，是几时看上我的？”

少年立马得意洋洋：“傻屄道士，连我跟了你三个月都不晓得，成天只晓得在成都华阳骗吃骗喝骗妇女……”

道长心道：“这小鬼莫不是日日看着我骗妇女，才变成美女诱我的？”一念及此，他便对少年摇摇头：“那就恕贫道不能把头颅借你了。”

少年瞪圆了眼睛：“为啥啊？”

道长嘿嘿笑道：“你才是只傻屄狐狸，若你当时坦诚相见，说不定贫道早就被你的美色所迷以头相许。可你既暗自观察了贫道许久，为何不知贫道是个天生的断袖，还偷盗头颅装成美女来诱我？实乃瓜货、傻屄！拿你这颗蠢狐狸头来换贫道聪明的头颅，贫道自是不肯的。”

道长嬉皮笑脸哄着这少年头颅，身体却扭来扭去暗自摸出一把匕首往狐尾上轻轻一划——

那少年吃痛嗖地收回狐尾，身躯一连几个跟头翻到梁上倒挂着，地上的少年头颅也瞬间狰狞，连声音也扭曲成了怨恨的尖啸：“你骗我？！”

少年这一怒就非同小可，只见那头颅双眼暴突龇牙咧嘴，口里嗬嗬喘气，整个在地上滴溜溜乱转，斗笠也被甩得老远。在晃动不已的视线中他认出了对方手中的匕首——是无名！他恨恨地想。

无名，天道之剑。相传黄帝曾用它斩首蚩尤，创立华夏，大禹曾用它劈巫山导长江，号令万国，四海宾服。无名以其至利至坚，是为十大盖世名剑之首。它曾长期是长安、洛阳两位帝都城主的佩剑，但在天宝之乱中却无故断为两截。此后其剑身被范阳城主卢大燕所夺，剑尖则不知所踪。

少年想起在很久以前他也是拿过这把无名剑的，准确说来，那时候它只剩下一个不足六寸的剑尖，被它的上一任主人精心镶嵌在长枪之上，他长枪在手随意挽了一个枪花，长枪便立刻剑气四射、光华逼人。

“……唯有盖世剑锋可配盖世英雄，今兄谨以无名剑锋所制长枪一柄，恭贺余弟荣升四川之主，愿余弟秉持天道，匡社稷于倒悬，救黎民于水火，兄于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

那少年头颅突然停下，鲜血喷泉般从七窍之中涌了出来，将大殿瞬间浸泡在血池之中，道长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他看见血池之中正有无数面孔正浮现出来！

这些面目是一律属于年轻头颅，涂脂抹粉、眉目秀丽，头颅们如追光鱼群般追逐簇拥着四下奔逃的道长，红唇开合发出桀桀怪笑：“无名！”“是无名！”
 “无名现世，苍天有眼！”
 “天佑皇宋，此战必胜！”
 “无名救我！”
 “救我！”
 “救我！”
 …………
 在万千头颅的鬼喊鬼叫声中，有一男音从地底极深深处而来，低沉粗砺却极为宏大深厚，震得整个寺庙的灰尘瓦片都在簌簌而落。
 你答应他们。
 道长甩出数道退阴符打散一群追上来的头颅：“不。”
 你秉持天道理应救世济民。快答应他们。
 道长逃到门边，一面拍门一面狂吼：“我不！我不！”
 那声音语调突然升得极高，带着极度的愤恨和诡异的伤心——
 “刘益之，是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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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文末的神神叨叨：
 道长不是和谁都这么没话找话嬉皮笑脸，他日常还是稳如老苟的

道长说“与城中人有口音出入”是因为小狐狸回答他时说的是比较古的重庆话。这种口音在重庆南部区县保存相对多点。

其实道长不是爱骗妇女，而且外出化缘他总是在女性中很受欢迎，反之男人就不太欢迎他了……加上道长是个天生的断袖，所以看起来身经百战的道长其实还是个童子，太惨了……
 道长：长得美也是我的错吗？这些男人就知道妒忌中伤美貌的同性……
 余将军：本人男女通吃，听不懂你在说啥。

那些头颅上妆容是小狐狸画的，重庆有点美术天分，再加上死人脸大多不太好看，为防止吓坏路人，小狐狸自学成为美妆博主……
 狐狸渝：今天给大家直播如何速成美艳舞娘妆，为了方便，首先我们取下头颅……

无名剑的设定参考传说中的轩辕夏禹剑，在前坑《长安恨》中已出现此设定。
 此剑本无名，因曾被轩辕黄帝和夏禹使用过，所以别号轩辕夏禹剑。无名是天道之剑，相传得此剑者得兴天道。无名在唐朝时是长安城主李长安的佩剑，安史之乱中自断为两截。剑身被卢大燕抢走，剑尖则被刘益之趁乱所获。

本文中余将军还有一把佩剑名“镇恶”，欧冶子所铸，长二尺五寸零四分，欧冶子在铸造时认为此剑极恶，每长一分恶则长十分。所以镇恶是一柄未完成的残剑。也是鬼道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