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带私货的屑

（本文清水，攻仅指相处中比较主动的一方）

（五）孤绝

 

当夜，上至浮屠关夜雨寺的和尚，下至朝天门码头的船工，整个重庆府的人都听到了那声震山撼岳的可怕怒吼——

 

“刘益之，是你骗我！”

 

这一声吼吓得人们一夜不曾合眼。然而次日早起，除了城东旅店老板到状铺写状纸说有道士在店里吃饭订房没给钱之外，诸事太平。

 

“那道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讼师见老板发愣，又提醒一句，“既是道士，你没喊他拿度牒出来看吗？”

 

“……搞忘了。但我记得他说自己姓容，在成都青羊宫出家。”

 

“岁数好大，相貌如何？”

 

“那道士二十大几了吧………没胡子看不大出年纪。是个中等偏瘦的身材，脸皮白净、眉目清秀，说话和和气气，走路仙风道骨的。”

 

“他欠你店里多少钱？”

 

“总共八百一十五文，他只给了十五文定钱。他点的全是店里的招牌菜，又很喝得，连巴乡清都给他喝干了五大坛子，吃喝完了说是出门消食，可是他这一走就彻夜未归……”

 

讼师忍无可忍，拍案怒道：“都什么鸡毛蒜皮也要来写个状纸？这种四处骗人惯了的游脚道士你叫县老爷上哪儿给你捉人去？滚滚滚！”

 

道长醒来时眼前映出了一张脸。是张老和尚的脸，右脸慈眉善目有类佛陀，左脸遍布瘢痕丑如厉鬼。

 

道长顾不得客套，抓着那和尚便问：“此间何处？我为何在此？”

 

和尚垂眸答道：“此间名白岩山宝轮寺，顺江而下三十余里可至重庆城，呃………道长……是贫僧与小徒清早下山打水时在江边发现的。”

 

道长见那和尚答得吞吞吐吐神色尴尬，正欲追问，一时之间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什么都问不出来。好在那和尚知趣，主动找来了一面铜镜递给他。

 

道长看见秦家小姐那张娇艳明媚的少女脸庞出现在铜镜里，一双美目正呆呆地瞪着他。

 

道长手一松，那铜镜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疯狂地在衣襟里一阵乱掏掏出乾坤囊，哗啦啦倒了个底朝天。

 

那截断袖静静地躺在一堆杂物之中，似乎感受到道长的注视，它月白暗云底纹上慢慢洇出了四个血字——

 

回去领赏。

 

“这小狐狸欺人太甚！”道长看得又气又笑：“都说狐狸精狐狸精，他白赚了我一颗大好头颅，作弄我成不男不女的模样，我还得谢他放赏，真是岂有此理！不成！我得找他讨说法去。”

 

那老和尚在侧，闻言突然正色道：“道长此去重庆，恐怕得变天了。”

 

原来重庆府城四周山川纵横，其东有铜锣山属金，南有涂山属水，西有中梁山属木，北有缙云山属火，可谓四象俱全又正好互相交错，重庆府居于正中，正如被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困住一般。重庆府城形如龟，蜿蜒两江流如蛇，龟蛇相抱为玄冥，下可直通黄泉酆都；其门十七，九开八闭以象九宫八卦之炉……

 

“道长可识得此阵？”

 

"……孤绝道。"

 

“对。一入孤绝道，除非身死神灭，永不可脱。”和尚似是想起某些往事，闭目长叹道：“何等冤孽竟落得如此下场！他这几十年越发的怨恨难抑，四处寻头，也是在情理之中。”

 

“大师言下之意是‘飞头’事件在重庆已经发生过很多起？那为什么……”言及此处道长突然又明白过来，那小狐狸九成来自涂山一族，涂山氏可是狐狸精中的王族，最擅长魅惑障眼之术，若小狐狸有心糊弄，骗过无知百姓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近几年四川其他州府才陆续爆出的“飞头”事件就只能说明，要么那小狐狸突然间转性不想骗人，要么便是他的法力流失到已经不能再随便用来维持骗局的地步。

 

那无法逃脱的孤绝桎梏，无可遏制的强大怨念，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无头幻术最终目标都指向了一个和道长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的人物——

 

“刘益之，是你骗我！”

 

于是道长转头对和尚叹道：“或许这就是你们佛家讲的宿世因果吧……我一开始便知他是来诱我的，那紧张又刻意的模样哪里像久经欢场的舞娘呢……只是我心甘情愿被他牵着，一见他，就想和他说说话，想要多留下他一刻，哪怕这只是我在自言自语，抑或是只能拉下他的一片衣袖呢……这狐魅鬼蜮也是我的心魔啊。”

 

他长身而起理一理直裰，收好乾坤囊，问和尚要水洗干净了脸上涂抹的脂粉，又要了两个厨房的馒头，塞在胸口权且充做女道士的模样。收拾完毕，他便拜别大小和尚步出宝轮寺；从山门下去不出百八十步便有一街镇，该镇盛产瓷器，每日都有来往于重庆及下属州县的货船。道长施施然上前，曼声细语道：“小道略懂些缩地之术，不知船家可否稍带一程？”

 

他现在面目娇美，说话又刻意细声细气，兼之以挺胸扭腰的摆姿势，仿佛真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冠一般。船上那几个人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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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文后的神神叨叨：
 "孤绝道"阵法是我的一个设定。不过看卫星地图，重庆周边山脉确实像一只手（还是白骨掌）将重庆握于掌心。
 东方青龙为木（铜锣山为金）西方白虎为金（中梁山为木）
 南方朱雀为火（涂山为水）北方玄武为水（“缙云”意为“赤红云朵”故山为火）
 四象俱全坐镇中央，本来是帝王级风水待遇；然而重庆正好是反过来排布的，所以是鬼王级风水待遇了。

浮屠关：今佛图关
 白岩山宝轮寺：在今磁器口，这老和尚的身份我夹带了一点私心。
 古代有种专门为人写状纸的人，称为"讼师"，《巴县档案》里说重庆人性"好讼"，这部国内最庞大的地方档案保存内容绝大部分都是打官司……
 这里设定在重庆府吃饭物价要比在成都府高一点，如果买外地进川的商品又是重庆府卖得便宜点。

狐狸渝：老子今天就要让道长变女人！还是他主动自觉变女人！灭哈哈哈哈！